葉衣

「你是說石內卜叫你處理一整桌的蟾蜍，而且還不准用魔杖！」榮恩大叫，哈利連忙把椅子往後拉，卻還是避不開突然加大的音量。

「也還好，沒有很辛苦，至少做完石內卜教授就放我回來了。」哈利端起海格泡的茶，皺了皺眉頭，猶豫著要不要喝下去。

是的，哈利、榮恩、馬份和妙麗，現在正坐在海格的獵人小屋裡，討論剛剛完成的勞動服務。

「哈利，石內卜是不是很討厭你？」

「是石內卜教授。」馬份滿臉不贊同。

「石內卜教授就石內卜教授，但我還是覺得他一定很討厭哈利。」

「討厭應該不至於。」哈利端起茶啜了一口，隨即皺起眉頭，果然還是跟記憶裡的一樣苦。哈利放下杯子，雙手交疊在胸前，眼角餘光瞄到坐立不安的海格：「但我覺得石內卜教授確實不喜歡我。」

「怎麼可能，我是說，石內卜可是教授，他不會無緣無故討厭一個學生的。」講話的是優等生妙麗，滿臉的不贊同。

「石內卜今天的眼神你們也都看到了，一副跟哈利有深仇大恨的樣子。」

「可是他是鄧不利多聘請的教授耶！怎麼可能無緣無故討厭一個學生。」妙麗哇哇大叫。

「誰知道，聽說石內卜以前是食死人。」榮恩的聲音轉小：「說不定他對鄧不利多使出什麼奇怪的……」

「榮恩！」

「榮恩。」

與哈利同時出聲的是馬份，不同的是哈利是制止，馬份是氣急敗壞。

「我絕對不准你毫無證據就污衊我的教父。」

「好啦好啦！」榮恩有點不甘心：「哈利，你覺得怎麼樣？」

「我也不認為石內卜教授會無緣無故討厭我。」哈利放下茶杯，習慣性雙手交疊至胸前，雙目微閉，語氣是安撫的。

「你看哈利也這麼說。」妙麗露出「我早就說過了」的表情。

哈利截斷妙麗的言論：「可是我也覺得，石內卜教授對我有一些偏見。」

這次換榮恩露出得意的神色。

「我相信石內卜教授不會無緣無故討厭一個學生，但我和他又是第一次見面。」哈利睜眼，目標是旁邊一直不說話的海格，現在他正拿起一塊石頭蛋糕，努力想裝出置身事外的樣子：「應該是因為我的父母跟石內卜教授之間發生過什麼事情，才會導致石內卜教授對我有這麼大的偏見。海格，你和我的爸媽同屆，我想你應該知道為什麼。」

一下子，在場所有的目光都盯著海格，龐大的壓力讓海格再也裝不下去。

「好啦好啦，我說就是了。石內卜、詹姆和莉莉以前是同學。」

「然後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事？」榮恩身體前傾，一副迫不及待想聽八卦的樣子。

「石內卜是史萊哲林，詹姆是葛來分多，所以會有一些摩擦也是理所當然的。」海格說得又快又模糊：「可是那都過去了，最重要的是鄧不利多信任他。所以你們也不要胡思亂想，隨便懷疑石內卜。」

「喔！」榮恩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失望。

「哈利，你覺得呢？」馬份看著從頭到尾不發一語的哈利。

「就像海格說得，不管石內卜教授和我父母發生過什麼事，那些都過去了。」

哈利重新端起茶，啜了一口，像被苦到似的皺起眉頭，心裡轉的卻是另外的念頭：

看著自己最愛的女人與最恨的男人生出來的兒子坐在面前，尤其自己和父親又長得這麼像，石內卜的反應還算是平和的了。

「既然哈利都這麼說，那我也不問了。」榮恩抓了抓那頭紅髮，乖乖啃著會把牙齒折斷的石頭蛋糕，不再追問。妙麗則開始聊其他的話題，桌上的氣氛又回到原來的融洽。只有哈利仍對桌上的話題心不在焉，他正深思自己與石內卜教授之間的關係。

石內卜，用憎恨的語氣叫著波特，卻又用溫柔眷戀的眼神看著自己碧綠色的眼睛。不管是眷戀還是憎恨，都是針對自己的父母。從頭到尾，石內卜教授看到的人，都不是自己，一個叫哈利波特的人。

哈利握住杯子的手突然縮緊，關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手上的杯子發出輕微的裂痕，直到滿手都被茶水浸濕。

「哈利，你怎麼了！」先發現的是妙麗，慌慌張張的搶過哈利手上已經碎裂的杯子。

「不，沒事。」

「你到底在想什麼，怎麼會把杯子捏壞，萬一碎片扎進肉裡怎麼辦……」

哈利苦笑鬆開手，任妙麗施展一個簡單的癒合咒，碎裂的杯子馬上又回覆如新。哈利眼睛看著忙碌的妙麗，心思卻又飄到那整年都一襲黑袍的男人。

一雙碧綠色的大眼，配上一張他最討厭的面容，竟然讓石內卜發誓保護自己－一個他最討厭的波特一輩子，最後還奉獻出自己的名聲，榮耀，甚至生命。一個鄰居，一個不同學院的同學，到底能滋養出多麼深刻的愛，可以讓石內卜做到這種地步？

知道一切的哈利波特，面對這個難以相處，卻又即將為自己犧牲一切的男人，深切的茫然了。

※　　　　　　　　※　　　　　　　　※　　　　　　　　※　　　　　　　　※

下一堂課是黑魔法防禦術。看著畏畏縮縮的奎若教授，哈利不掩心裡深刻的厭惡。更重要的是，每次只要靠近奎若教授，哈利就無法克制自己想到躲在後面的佛地魔，以及頭上那劇烈疼痛的傷疤。就像現在，只要坐在教室裡，看著奎若教授在上面走來走去，自己的疤就疼到快要受不了。

「哈利，你怎麼了？」馬份發現哈利的異樣。

「沒，沒事。」哈利按住頭上的傷疤，勉強擠出一點笑容。

「看來名人哈利波特不需要別人的關心。」被隱瞞的感覺狠狠戳到了小蛇敏銳的自尊心，只見馬份倨傲的抬起頭，習慣性地吐出譏諷的字句。

哈利嘆了一口氣，同時又因為那十足十的石內卜說話方式而笑了：「跩哥，我沒有瞞你的意思。不過是傷疤在痛，不想讓你擔心。」

馬份臉色稍緩，隨即又換上憂心：「額頭上的疤怎麼會突然開始痛？」

「不知道為什麼，這陣子痛的厲害。」

「要不要下課後去給龐芮夫人看看。」

哈利皺眉，他很清楚額頭上的痛楚不是龐芮夫人可以解決的：「看看情況再說，我可不想開學第一個月就跑醫護室。」

哈利笑笑敷衍馬份，心裡卻暗暗盤算：是不是該採取行動了。

※　　　　　　　　※　　　　　　　　※　　　　　　　　※　　　　　　　　※

當晚，哈利等到馬份的呼吸聲轉為緩慢均勻，才悄悄從被窩裡爬出來，經過走廊裡竊竊私語的幽靈和圖畫，最後停在魔藥學辦公室。猶豫了一下，才敲了敲門。

「進來。」門內傳來輕柔的嗓音，聽得出來還沒有睡。哈利打開門，在石內卜疑惑的眼光下，緩緩的關上門。

「我以為波特先生已經足以判斷現在是就寢時間，不應該離開史萊哲林休息室。」石內卜輕柔的嗓音吐出的字句還是這麼惡毒。

哈利身子微微一抖，裝出最無辜的聲音：「先生，我的疤痛得厲害。」

「原來嬌貴的哈利波特只因為一點點的痛苦，就可以讓他蔑視應該遵守的校規。」

「先生，我的疤在碰到奎若教授後就開始痛，痛得我睡不著。」哈利波特故意忽略石內卜言語裡的諷刺，含淚的眼睛直視石內卜。

「……過來。」石內卜與哈利的碧眼對視良久，最後才聽到石內卜氣急敗壞的命令。

哈利波特依言站到石內卜面前，離石內卜只有一個手掌的距離，石內卜身上的藥香瞬間撲鼻而來，哈利忍不住閉上眼睛，感受石內卜的指尖輕柔地撫觸自己額頭上的疤痕，哈利貪婪的享受對方難得的溫存，時間彷彿靜止……

突然，石內卜收回手，粗暴地站起身，黑色袍子在哈利身邊轉成一個漩渦。

「先生？」哈利茫然的張開眼，還沒從剛剛的溫柔中回過神。只看到石內卜正頭也不回的拿出藥櫃裡的材料，搬到旁邊的大釜裡。

「先生？」

「安靜。」

石內卜低喝，哈利波特馬上安靜的縮在旁邊，看著石內卜專注的目光與熟練的手法調製魔藥。不久，大釜內就散發出一股杳杳輕煙，還透著一股玫瑰色的淡紅。只見石內卜專注的攪拌，直到大釜裡的玫瑰色轉為深藍，才舀起滿滿一杯，遞給哈利波特。

「喝下。」

「是，教授。」哈利笨手笨腳的接過高腳杯，一飲而盡，又被入喉的怪味嗆得直咳嗽。

「感覺如何？」

「好像好多了。」哈利摸了摸頭上的傷疤，不過是一下子的時間，頭上的疤不再像剛剛那般火辣的劇痛。

「很好，現在回去睡覺，不要再讓我發現你深夜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

「是，先生。」哈利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跑到門口，握住門把，又像想到什麼似的轉過身問道：「先生，我今晚不會再痛了吧？」

「多麼偉大的波特，」石內卜的聲音輕柔：「以完全無知的腦袋質疑老師的專業。」

石內卜的聲音讓哈利微微一震，卻還是不怕死的又問了另外一句：「那如果以後我傷疤又疼，可以再來找你嗎？」

許久許久，久到哈利波特已經不抱希望教授會回答他時，才聽到身後傳來一貫諷刺的聲音：「只要你不要半夜出來遊晃，讓我有機會扣自己學院分數。」

哈利快速關上了門，整個人倚在地窖門口，像個傻子一樣開心的笑了，像是剛剛突然有人送他整間蜂蜜公爵的零食。

※　　　　　　　　※　　　　　　　　※　　　　　　　　※　　　　　　　　※

就算再來一次，哈利還是沒有辦法克制自己在魔法史課中睡著，下課後，哈利還是呈現一種剛睡醒且昏昏沉沉的狀態。以至於看到站在門口，明顯等他許久的石內卜教授時一整個嚇醒。

「波特，校長找你。」

「是，先生。」

哈利把書塞給馬份，什麼都不敢說，快步跟上石內卜的腳步。自從回到過去之後，哈利波特一直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面對石內卜。到最後演變成無法正視的男人，兩人的距離因為哈利的怯弱與石內卜的諷刺，呈現一種尷尬的疏離。

哈利對於現況懊惱，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以勇敢出名的葛來分多竟然因為害怕對方討厭而怯於跟石內卜相處，哈利自己都覺得沒有臉見梅林了。

「波特先生，如果你可以不要邊走路邊想事情導致拖慢我們的腳步，我會很感謝你。」

「是，先生。」

石內卜的聲音裡是排山倒海的不耐煩，聽得出來已經忍耐許久。哈利不敢說什麼，跟著前面男人的腳步。石內卜走得很快，哈利只能看著眼前的黑色背影，充滿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孤寂。

哈利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突然泛出一股酸酸澀澀，說不出的情緒。他就這樣抱著亂七八糟的心思，直到石內卜教授喊出口令「蟑螂串」後才猛然回神。

自己接下來要面對的可是全巫師界第一老狐狸，竟然還放任自己走神。

哈利躲在石內卜的身後，暗暗深呼吸，穩定自己的心神後才抬頭，看著笑臉盈盈的鄧不利多。

「哈利波特，活下來的男孩。」

「鄧不利多校長。」哈利的聲音顯得有些怯弱。

「別拘束，過來這裡坐。」鄧不利多笑得慈祥，拍拍眼前的椅子，面前還有一大杯的哈密瓜汁。

「是的，校長。」

哈利戰戰兢兢的坐到椅子上，端起哈密瓜汁，本能地嗅了一下，確定沒有吐真劑後才喝了一口。

「賽佛勒思，你看哈利那雙碧綠色的大眼，簡直和莉莉一模一樣。」鄧不利多摸著自己那一大把的鬍子，笑呵呵的說。哈利卻是反射性地把頭低的更低，避開石內卜的眼神。

這隻狡猾的老狐狸！哈利恨恨地想。他可沒有忘記就是因為這對和母親一模一樣的眼睛，才會讓石內卜義無反顧奉獻一切，讓自己在之後的十九年都在愧疚中生活。

「哈利，我聽賽佛勒思說，你頭上的疤痛得厲害。」

「尤其是上黑魔法防禦課的時候。」哈利打起精神，說著自己早就排演過的話。在他去找石內卜求救的當下，就已經有心裡準備要面對鄧不利多的詢問了。

「那之前有痛過嗎？」

「有，但從來沒有像這陣子一樣痛的這麼厲害。」

「是在上過黑魔法防禦課才開始痛的？」

「應該說，在斜角巷遇到奎若教授之後，就開始不定期抽痛。」

鄧不利多的眼神閃過一陣精光，隨即又被慈祥取代。「賽佛勒思，要麻煩你幫哈利熬制抑制疼痛的魔藥。」

石內卜冷冷地哼了一聲，大步走了出去。一直聽到石內卜的腳步聲走遠，哈利才抬起頭，正視眼前的鄧不利多。

「哈利，看來你不喜歡石內卜教授看你的眼睛。」

鄧不利多問的雲淡風清，哈利心裡卻開始冒汗。果然連這一點小動作都逃不開鄧不利多的眼睛。

「校長，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跟石內卜教授相處。」哈利斟酌了一下，決定冒險。

「賽佛勒思的確不擅長與學生相處，但是不能否認，他是全霍格華茲最好的魔藥學老師。」

「我也很尊敬石內卜教授。」哈利看了鄧不利多一眼：「石內卜教授對我們非常用心，我也很希望能和教授和睦相處。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石內卜教授和我之間有一道不知名的高牆。」

「高牆，的確是非常貼切的形容詞。」鄧不利多摸著鬍子，呵呵笑了。

「校長，可以教我該怎麼跨過那道高牆嗎？」看著沒有發現異樣的鄧不利多，哈利大膽的追問。

「哈利，你可以信任賽佛勒思嗎？」

「當然可以，就算全霍格華茲都變成食死人，他也不會傷害我。」

聽到鄧不利多的笑聲，哈利才開始懊惱，明明已經知道他的真面目了不是嗎，怎麼又忍不住一股腦的全說出來了。難道哈密瓜汁裡有吐真劑自己沒有聞出來？

「賽佛勒思聽到你這麼信任他，一定會很高興的。」鄧不利多笑得慈祥，聽起來非常開心。

「那我該怎麼做？」既然都已經問出口了，索性就問到底吧！現在全天下唯一一個可以得到石內卜教授全心的信任與忠誠的，也只有眼前這隻老狐狸了。

「哈利，你什麼也不用做。只要把自己的心意，誠實的表達給賽佛勒思知道就好了。」

「誠實的表達？」

「只要誠實的表達出你的信任，賽佛勒思一定會感受到的。」

哈利不說話，陷入了沉思，鄧不利多也不打擾他，兩人就這樣，直到石內卜端著魔藥走進校長室。

「校長？」出聲的是石內卜，用的是疑問的語氣。

石內卜的聲音鑽進哈利的耳裡，哈利才整個驚醒，同時意識到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喔讓我死了吧！我竟然又跟上輩子一樣，甚至更蠢。明明知道眼前的校長根本就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明明提醒自己一定要小心這隻老狐狸，怎麼見了面，又這樣把心裡的煩惱統統告訴他了。

看著臉色又青又白的哈利，石內卜的眉頭皺了起來，現在是波特和校長聊完就傻了嗎？

「哈利，這是賽佛勒思特地為你調製的魔藥，你頭痛時可以喝。」鄧不利多還是笑得慈祥，其中還夾雜著淡淡的戲謔。而哈利甚至不敢看石內卜，匆匆接過魔藥，逃難似的衝了出去。

直到哈利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鄧不利多才收斂笑容：「賽佛勒思，這真是個非常特別的孩子，聽說是哈利強烈要求要到史萊哲林，否則分類帽原本要把他分到葛來分多。」

原來如此！石內卜的眉頭緊鎖，心裡暗暗冷哼：自己果然沒有看錯，波特活脫脫就是一隻混進蛇群的蠢獅子。

「哈利說只要看到奎若，他的傷疤就會痛的厲害。」

「我會注意的。」石內卜臉色一凜。

「至於哈利意外熟練的手法……」石內卜沉默，靜待鄧不利多的決定：「要勞煩你再多觀察了。」

「知道了。」石內卜收攏長袍，準備走出校長室，卻聽到身後慈祥的聲音：「賽佛勒思，剛剛哈利問我該怎麼和你相處。」溫煦的笑聲從白鬍底下傳出：「看來哈利非常喜歡你。」

石內卜的臉色好像要喝下奈威熬製的魔藥一樣驚恐：「我只希望自大的波特不會給我惹出什麼愚蠢的麻煩。」

「他不會的，賽佛勒思，你也知道他是個好孩子。」

石內卜冷哼，一轉身，長袍在腳邊轉出一個美麗的圓弧。準備回到魔藥學教室。

「賽佛勒思，你還記得我們之間的承諾嗎？」

溫和而堅定的聲音從後面響起。石內卜腳步一頓，握住門把的手緊了又鬆，涼薄而蒼白的嘴唇吐出幾乎聽不到的單音：「我會確實完成。」

※　　　　　　　　※　　　　　　　　※　　　　　　　　※　　　　　　　　※

看到交誼廳裡突然出現的南瓜裝飾，哈利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今天就是萬聖節了。上輩子的萬聖節，因為妙麗跟榮恩吵架而不平靜，這輩子不會又一樣吧！

想起上輩子獨自留在女生廁所裡被山怪攻擊的妙麗，哈利心中一凜，隨即轉頭叫還在睡夢中的馬份。

「跩哥，跩哥，起床了。」

「多比，不要吵我。」馬份背過身，一顆凌亂的金髮窩在被子裡，完全不見平時凌人的氣勢，反而有一點任性的嬌憨。

「跩哥，起床了。」哈利兩隻手像是在搓麵團一樣，搓揉著裹在被子裡的馬份，意外聽到馬份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音。所以是小蛇被搓以後，也會跟小貓一樣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嗎？

想到這裡，哈利心裡忍不住暗笑，手中力道加大。

「多比，我命令你不准吵我。」馬份恨恨地張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放大的哈利，整個人嚇到從床上跳了起來：「哈，哈利！」

「對不起，我不是多比。」看著尷尬的馬份，哈利忍住滿肚子的笑意，裝出嚴肅的樣子。

「我、我以為是家庭小精靈。」

小蛇不愧是小蛇，很快的恢復鎮定，語氣裡還有一種對馬份家而言非常稀少，疑似「解釋」意味。

「所以你把我和家庭小精靈相提並論？」哈利還不想這麼快放過這個前世的宿敵。

「哈利！」氣急敗壞的語氣。

唔，不能再玩，再玩下去小蛇要發火了。

「鬧你的，別生氣嘛！」一邊說，一邊搓揉那頭凌亂的金髮。

「哼！」

雖然聲音還是從鼻子裡發出，但聽得出來已經緩和。哈利則在金髮頭上很努力忍住笑，現在如果笑出來，小蛇一定跟自己翻臉。逗小蛇怎麼這麼好玩，完全可以綜合自己跟蛇王過招時的挫敗。

「今天又沒課，幹麻叫醒我？」

「今天萬聖節，我們去找榮恩和妙麗。」被馬份一提，哈利才想起正事。

「這麼早？」馬份的聲音是疑問，但已經沒有了之前的高傲。很好很好，是好現象。

「我怕發生事情。」

「在霍格華茲能發生什麼事？」馬份的聲音慵懶而疑惑。

「直覺。」哈利含糊帶過，一邊催促馬份：「快點，我們去找他們。」

「好。」

等他盥洗完，哈利匆匆忙忙拉著馬份來到餐廳，看到獨自一人的榮恩，心裡暗暗哀號。這兩個傢伙不會又吵架了吧！

「榮恩，妙麗呢？」

「我怎麼知道她跑到哪裡去。」口氣裡還有餘怒。

「榮恩，你跟她吵架了嗎？」

「我幹麻跟那個囂張跋扈又自以為是的女人吵架。」

很好，這兩隻小獅子果然又吵架了。哈利開始覺得自己的太陽穴不明原因泛疼。

「榮恩，你不應該這樣在背後評論你的同學。」出乎意料得是，先出聲的竟然是馬份，換來的是榮恩詭異的眼神。

「馬份，我以為你討厭妙麗，你不是最會說他們全部都是低賤的麻……」榮恩在最後一刻硬是把最後一個字吞了進去。

「隨便在身後評論人，可不是馬份家的禮儀。」馬份高傲的抬起頭，卻還是掩不住白皙的皮膚下隱隱的紅暈。

「但還是很奇怪……」榮恩還想說些什麼。

「你為什麼跟妙麗吵架？」哈利截斷榮恩的問話，一邊用眼角偷瞄小蛇。白金貴族的自尊心還是要稍微幫他顧一下。

「昨天晚上，我對斑斑施展剛從變形課學到的咒語卻被妙麗阻止，說我在熟練之前，不應該對生物施咒。還說什麼：『你念得根本就不對』。」榮恩學得怪聲怪氣，但是哈利和馬份都沒心情笑。

「然後你就跟她吵架？」

「呃，也不算吵架，只是一點點……情緒言論。」榮恩顯得有些後悔，又不願意表現出來。

「你到底對她說了什麼？」

「我說……」榮恩的聲音愈來愈小，導致哈利和馬份都必須往前傾，才能聽到含在榮恩嘴裡的聲音：「我說……妳根本就是惡夢。」

榮恩一口氣把話說完，又重新回到之前那副後悔又死不承認的樣子。而哈利則開始嘆氣，覺得自己總有一天一定會因為這群衝動的小獅子而未老先衰。梅林的鬍子，好不容易躲過符咒課，又來一個變形咒語，連形容詞都跟上輩子一模一樣。

「那妙麗的反應是？」

「她……她聽到之後，就哭著跑走了。」

哈利心裡暗暗著急，祈禱奎若教授還沒把山怪放進來。

「榮恩，我覺得你必須跟妙麗道歉。」先出聲的是馬份。

「可是……我又沒說錯，整個葛來分多根本沒有人願意跟她做朋友，就可以看得出來她到底有多討人厭。」

「事實上，妙麗說得並沒有錯。在你還沒熟悉咒語之前，根本不應該隨便施咒，萬一出了什麼差錯怎麼辦？」

「可是……」榮恩的表情非常後悔。

「榮恩，先道歉才是紳士的表現。」白金貴族也加入譴責的行列。

「我跟她道歉就是了。」榮恩聲音轉小：「可是妙麗昨天晚上離開葛來分多塔之後就沒有回來過了。」

糟糕，得趁山怪還沒進來之前，快點去女生廁所找她才行。

哈利正想著該怎麼溜進女生廁所，一撇頭卻看見奎若教授突然氣急敗壞的衝進餐廳，頭巾早就歪一邊，臉上帶著嚇得半死的表情。只見他跑到鄧不利多旁邊，一邊喘著氣一邊說：「山怪，在地牢裡……」說完就昏死在地上了。

哈利撇撇嘴，看著餐廳裡一片混亂，壓低聲音跟榮恩和馬份說：「我要去找妙麗。榮恩，你跟我去。馬份，你去找石內卜……找麥教授好了，跟她說山怪在三樓的女生廁所。」

哈利突然想到石內卜還要去阻止奎若。

「麥教授？」

「找麥教授比較快。」

「喔……」

馬份的臉色還是很疑惑。但是哈利管不了這麼多了，山怪對成年的巫師也許不算什麼，但是對現在的妙麗而言，獨自應付還是很困難。與自己共戰這麼久的妙麗，萬一現在死在山怪手上，連梅林的鬍子都要笑到打結了。

「榮恩，我們快走。」

哈利拉著榮恩擠過一大群逆向的赫夫帕夫，躲過級長的眼光，直衝三樓的廁所，果然在門口聽到妙麗尖叫的聲音。

「妙麗在裡面。」榮恩的聲音充滿了恐懼與自責。

哈利拉開門，看到一隻十二尺長的山怪，拖著他的木棒晃來晃去，正往妙麗走去。

「怎麼辦？」榮恩的大眼裡有的驚惶。

「快點，轉移他的注意力。」哈利大叫，一邊在心中苦思可以使用的咒語，不可以超過一年級的程度太多，又要絕對有效。

有了！

哈利眼睛一亮，無聲念出了一個昏擊咒，狠狠砸向山怪的腦袋。只見山怪龐大的身軀吃痛似的晃了一下，卻還沒倒。同一時間，榮恩抓起魔杖對準山怪的木棒，想都沒想就念出第一個閃過腦海的咒語。

「溫咖癲啦唯啊薩。」

是漂浮咒！只見山怪的木棒浮了起來，狠狠打向山怪的腦袋。山怪的身體搖晃的更厲害，但還是不放棄要攻擊榮恩。哈利見狀，準備再無聲補一個鎖腿咒，但是身後有一個輕柔的嗓音比他更快。

「整整，石化。」

是剛剛趕到的石內卜，他正站在麥教授和奎若教授中間，補上了最後一個全身鎖咒，正好在山怪的木棒打到榮恩之前。山怪全身突然僵直，整個身體往前倒，椰子般的腦袋直接撞上地板，就這樣不動了。

看著山怪終於倒下，榮恩小心翼翼繞過山怪的身體，把縮在牆角的妙麗扶了起來，妙麗已經全身發軟，根本站不起來。

「榮恩，妙麗，為什麼你們會在這裡。」麥教授嘴唇緊抿，出現了開學以來最嚴肅的表情：「你們沒被殺死只能算是運氣，為什麼不乖乖待在寢室裡？」

「教授，他們是來找我的。」在暗影中出現了一個細微的聲音，是妙麗：「我以為我可以自己一個人打倒山怪，哈利和榮恩則準備救我，他們沒有時間找別人來。」

「妙麗，你這個傻女孩，怎麼會以為你可以獨立制服山怪？」

妙麗的頭低下來，一副懺悔的乖寶寶模樣，榮恩則張大嘴巴，又合了起來，努力想要裝出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的模樣。

「因為妙麗小姐的莽撞，葛來分多扣五分。」麥教授看起來真的很不高興：「現在，你們三個都回到寢室去，在老師巡邏完畢，確定校園安全之前，不准再出來。」

「是。」

榮恩，妙麗和哈利乖乖的低下頭，穿過三個老師，離開女生廁所。而哈利在經過石內卜時，下意識的看向石內卜的腿。全黑的長袍看不出顏色，但看得出來被咬壞得下擺，以及被液體浸濕的痕跡，而石內卜明顯僵硬的站姿，更是說明了藏在黑袍裡的事實。

果然受傷了。

哈利突然想起上輩子石內卜只能在教職員辦公室，接受飛七粗糙不堪的包紮技術，忍不住皺眉。不行，我得到醫護室一趟。

「哈利，你要去哪裡？史萊哲林不是那個方向。」

「我突然想到還有一點事。」看著榮恩和妙麗，他們兩個應該不會再吵架了：「你們先回去。」

說完，哈利頭也不回，一溜煙地跑掉了。

※　　　　　　　　※　　　　　　　　※　　　　　　　　※　　　　　　　　※

哈利拿著從龐芮夫人那裡討來的傷藥，站在教員休息室門口，猶豫著該不該進去。門是半掩的，可以清楚看到石內卜的長袍拉到膝蓋，腿上還有一個猙獰的傷口，而石內卜正試著把繃帶纏上。

「教授，你受傷了。」哈利 波特推開門，手裡捧著傷藥，侷促的站在門口。

「馬上滾出去，滾離教員辦公室！」傷口讓石內卜動彈不得，但是完全不減石內卜對哈利咆哮的音量。

「可是，教授你受傷了。」

「我受傷不關你的事。」

「可是……」

「波特先生，別忘了剛剛麥教授說的話：不准任何學生離開寢室。」石內卜的嗓音輕柔到非常危險：「你現在是在師長面前公然違反規定嗎？還是你的腦袋已經蠢到忘記前幾分鐘發生的事情，需要大量的勞動服務幫助你喚起記憶？」

哈利抱著所有的藥，不顧石內卜的諷刺，硬是走到石內卜的腿邊蹲了下來。還試著把石內卜的長袍拉得更高，讓傷口完全暴露在空氣之中。

「哈利波特，該死的你現在到底在做什麼？」

「教授，我從龐芮夫人那裡拿了魔藥，讓我幫你包紮。」只要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個猙獰的傷口，就可以自動忽略石內卜的諷刺。

「我說過不需要。」

「教授也很難自己把傷口包紮好。」哈利一邊說，一邊迅速的備好藥材，大膽的把消毒的魔藥塗在傷口上，隨即聽到上面一聲吃痛的悶哼。

「很痛嗎？」哈利放輕手上的力道，小心翼翼的幫眼前的傷口上藥，腦中卻突然浮現上輩子與石內卜的最後一面。

倔強而彆扭的史萊哲林，一輩子不肯示弱，不肯拉下自尊解釋些什麼。為了那一雙不屬於自己的碧眼，處心積慮的計畫，把自己成功地推回煉獄，親手殺掉了全世界唯一信任他的人。這十幾年來，每一天都把自己當成一顆棋子，算計著如何死亡才能得到最大的效益。

如果那天自己沒有出現，沒有接收男子的記憶，他是不是永遠都要背負惡名，永遠被世人誤會？曾經的魔藥學天才，各方面都不輸自己父親的教授，擁有眾人稱羨的才能，為什麼願意把自己的一切埋沒在陰冷潮濕的地窖裡？

「波特先生，我需要把你的臉上的感傷，解釋為因為魔藥學教授受傷而壓抑的歡欣鼓舞嗎？還是你那顆跟山怪一樣愚蠢的腦袋以為只能頂著那張臉上藥？」

直到石內卜輕柔的聲音從頭頂上傳出，哈利才發現自己的情緒外顯。同時又因為隱藏在石內卜諷刺裡的語意而泛出笑意。所以這是在問我為什麼難過？

「教授，因為你受傷了。」

石內卜楞了一秒，隨即又露出譏諷的笑容：「原來波特先生的腦袋裡除了自大以外還有其他成份。不過我要很遺憾的告訴你，你們這群笨蛋每天在魔藥課製造的混亂都比這上大許多，所以根本不需要大驚小怪。」

這是叫我不要擔心的意思？哈利偷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點聽得懂教授的話了。

「波特先生，如果你的神智沒有清醒到足以停止又哭又笑的愚蠢行為，我可不放心讓你處理我的傷口。」

「教授，我很清醒，我只是希望你趕快好起來。」

就算佛地魔突然出現，大概都無法讓石內卜露出現在的表情。看到瞬間石化的教授，哈利的心情瞬間轉好，手上的動作加快，沒多久就把石內卜的腿傷包紮好了。

「教授，我明天再來幫你換藥好嗎？」

「波特先生，我想一個史萊哲林的學生不應該……」

「還可以順便跟你拿頭痛的藥。上次你給我的魔藥都喝完了，校長說我隨時都可以跟你拿。」附帶一個完全無辜的眼神。

石內卜嘴角抽搐了一下，吐出一句小聲的咒罵，才不甘願的說：「晚飯後過來。你要是敢遲到一分鐘，我就把魔藥拿去餵衣櫃裡的綠仙。」

「是，先生。」

得到首肯的哈利迅速收好紗布藥劑，在石內卜還來不及反悔之前就跑出教員辦公室，順便帶上了大門。

哈利紅通通的臉色掩不住興奮，就像是剛剛抓到金探子，為學院贏到一百五十分。擋在自己和石內卜之間的牆，終於開始剝落了。原來鄧不利多說的「誠實」就是這個意思。只要誠實的表達自己的信任，到最後，石內卜教授一定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意。

哈利背倚著教員辦公室的大門，手捧著從醫護室裡拿出來的瓶瓶罐罐，像個白痴一樣，在走廊上傻傻的笑了。

「哈利波特，我警告你，如果你再繼續待在走廊的話……」門突然被打開，石內卜陰沉的臉露了出來。

「是。」哈利像彈簧一樣砰的一聲從門邊彈起，頭也不回的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