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衣

哈利嚴守對鄧不利多的承諾不敢亂跑，各式各樣的密道自然就不能去了。而暑假的霍格華茲又多關閉，連交誼廳都進不去，最後哈利只能一個人非常無聊的對著校長室門口的石像鬼雕像發呆。石內卜為什麼突然跑到霍格華茲找鄧不利多，怎麼想都覺得很奇怪。

好不容易等到畫像打開，裡面走出一臉陰沉的石內卜，以及依舊笑得滿臉慈祥的鄧不利多，哈利連忙從地上爬起來，直覺看向石內卜。他的神情有些怪異，盯著自己的眼神，好像哈利跟他有什麼深仇大恨。

哈利心中打了一個突，張口想問清楚，還沒說出口就被鄧不利多打斷。

「哈利，我今天聽到一些關於天狼星的好消息要告訴你。賽佛勒思，麻煩你在外面稍等一下。」

看石內卜不發一語的站到旁邊，一雙眼凌厲地瞪著哈利，哈利不敢多言，急急忙忙跟著鄧不利多走進鄧不利多教授室，一直等到鄧不利多教授室的門擋住石內卜的視線，哈利才慢慢把胸中那口氣吐出來。

「鄧不利多教授，石內卜到底跟你說了什麼，為什麼他看我的眼神這麼恐怖。」

「哈利，我以為你會先關心天狼星的消息。」鄧不利多雪白的鬍子掩不住調侃，滿意的看著哈利的臉瞬間發紅：「你真的很在意賽佛勒思。」

「鄧不利多教授……」

「現在，我要跟你談談賽佛勒思和天狼星。」鄧不利多看了哈利一眼：「我看我們還是先談賽佛勒思吧！賽佛勒思對你起了疑心，包括母親留給你的保護咒，以及身為一個十一歲的男孩，過於優異的魔藥天賦。」

「那你跟他說什麼？」

「哈利，你知道我絕對不會欺騙賽佛勒思。」鄧不利多的語調非常溫和：「我解答了他的疑問。」

「所以他已經知道我是時間逆轉而來。」哈利藏在長袍下的拳頭握緊，心裡非常焦慮。

「哈利，我告訴賽佛勒思，一切的異樣都是因為你的體內有佛地魔的分靈體。」

哈利覺得黑暗中突然出現一道曙光。

「所以石內卜還不知道時間逆轉的事？」

「我想是的，只要你還沒有告訴他。」

鄧不利多含笑，哈利突然覺得鄧不利多比梅林偉大太多了。

「鄧不利多教授……你為什麼要幫我？」哈利想了想，突然有些不安，鄧不利多信任他，甚至為了自己，隱瞞了石內卜一些事情，這一切實在太美好，好到好像一場夢。

「哈利，我信任賽佛勒思，賽佛勒思也信任我，長久以來，他一直都是我最倚重的人。但同時，我也希望他能走出過去，得到真正的快樂。」鄧不利多看起來似乎瞬間蒼老了好幾歲：「哈利，你曾經告訴我，我為了消滅佛地魔，徹底利用了石內卜對莉莉的愛。」

哈利沉默的點點頭，這是他對鄧不利多永遠抹滅不去的疙瘩。

「我必須說，我真的很抱歉。」鄧不利多半月型的眼鏡閃閃發光，微駝的背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普通的老人，而不是預言家日報裡那位全世界最偉大的巫師。

「很多事情知道得太慢，導致情況演變到不得不犧牲賽佛勒思的地步。」

「這不是你的錯。」哈利急忙打斷鄧不利多的話。

「哈利，你願意相信我，我真的很高興。」

鄧不利多的目光非常感激，好一陣子，室內一片安靜，沒有任何人說話。

「哈利，你是真心愛著賽佛勒思的對不對。」

哈利紅了臉，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愛，才是真正超越世上任何魔法的最強力量。賽佛勒思已經背負過去的包袱太久了，哈利，我想信任你的愛，可以讓賽佛勒思擺脫過去的陰影，並抑制邪惡對你的影響。」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贊成我追石內卜？」

「哈利，我給你的感覺像是古板守舊的老頭嗎？」鄧不利多大笑：「如果你問的是同志的話，是的，雖然巫師界很保守，但我不反對你們的戀情，當然前提是……」鄧不利多眨眨眼：「你得讓賽佛勒思愛上你。」

「鄧不利多教授，謝謝你。」

哈利胸口湧現一股熱流，比剛剛更為明顯，原本殘存在心中的疑慮，也都在這段談話後煙消雲散。現在哈利感覺自己和鄧不利多之間的關係完全修復，就像當初全心信任他的小哈利。

「可是剛剛石內卜看我的眼神這麼恐怖。」想到石內卜的眼神，哈利有些沮喪。

「那是因為他一時還無法接受你的體內有佛地魔的分靈體，與他對你的看法沒有關係。事實上，我認為他對你的觀感已經有了改變。」

「可是他沒有……」

「哈利，他關心你，不管是怕你被獨角獸角所傷，還是這次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在在都顯示了他對你的關心。」

哈利沉默，同時間想起石內卜種種藏在彆扭之下的微小溫柔。

「他承認你是史萊哲林，承認你是優秀的學生，甚至試圖彌補你從小失去的父愛……雖然我們必須承認，比起他驚人的魔藥學天賦，賽佛勒思在這個部份顯得過份笨拙。」鄧不利多輕輕地笑了：「哈利，除了誠實以外，善用十一歲的勇敢，我想你會有意外的收穫。」

哈利對自己和石內卜的關係重新燃起希望，現在他迫不及待想衝出去找石內卜。但同時，他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鄧不利多校長，教父沒事吧？」

「哈利，我以為你已經沒有心思關心這件事了。」鄧不利多微笑：「是的，魔法部現在正在審判，佩迪魯的口供對天狼星非常有利，我想再過不久，天狼星就能夠重新回到我們身邊。」

「那真是太好了。」哈利心中一鬆。

「現在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鄧不利多開心的拿起一串蟑螂串：「哈利，你要不要試試看，這可是最新的口味。」

※　　　　　　　　※　　　　　　　　※　　　　　　　　※　　　　　　　　※

告別了鄧不利多，哈利看著眼前的石內卜，心裡一直重複著鄧不利多告訴自己的話。

他關心你……

他承認你是史萊哲林，承認你是優秀的學生，甚至試圖彌補你從小失去的父愛……

除了誠實以外，善用十一歲的勇敢……

哈利心中突然有了一個主意，他三步併兩步地往前跑，一把抓住石內卜長袍下的左手，迎向意料中石內卜殺人似的眼光以及下意識想擺脫的動作。

「哈利波特，快放開我。」石內卜的聲音像是從齒縫裡面擠出來：「你是小嬰兒嗎？不要奢望我會像個愚蠢的保母一樣牽著你。」

「教授，我們可以去買點東西嗎？」哈利死拉著石內卜的手不願意放開：「我突然想到有一件很重要的東西要買。」

「你可以叫叮可去。」甩了好幾次還是甩不開哈利，石內卜顯得更暴躁了。

「這件東西很重要，我一定要自己去買，教授拜託，陪我去好不好。」哈利兩手緊緊抓住石內卜，一雙眼充滿懇求，眨也不眨地看著石內卜。

石內卜面無表情，看著哈利的碧眼半晌，突然吐出一句咒罵：「一個小時，波特，我只給你一個小時。你敢超過一秒，我就把你一個人丟在大街上。」

※　　　　　　　　※　　　　　　　　※　　　　　　　　※　　　　　　　　※

哈利拉著石內卜的手往人群裡面鑽，全然不管身後的人異常嫌惡的表情。

「波特，你到底在發什麼神經，斜角巷不能滿足你特殊的需求，讓你一定要跑到這個充滿麻瓜的地方？」

沒錯，哈利兩人現在所在的地方根本不是什麼斜角巷，而是倫敦大街。眾人對他們怪異的長袍指指點點的眼神顯然已經讓這位易怒的教授情緒瀕臨崩潰。

「我要的東西斜角巷沒有，所以一定要到這裡才行。」看著石內卜的忍耐已經快要到極限，哈利連忙使出絕招－用碧眼苦苦哀求石內卜：「教授拜託，一下下，再一下下就好，買完我們馬上回去。」

看著石內卜的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努力想抑制自己的怒氣，哈利連忙拉著石內卜左拐右拐，最後走進一間普通的商店，對著架子上的商品細細挑選起來。

「波特，馬上停止你那跟狗一樣的愚蠢行為。」

石內卜皺眉，對著哈利低吼－他現在正努力試聞瓶瓶罐罐。

「教授，你喜歡這個味道嗎？」哈利聞了好幾瓶，最後開心的挑了一瓶，湊到石內卜鼻尖。

「低俗廉價的人造香料。」石內卜惡意的下了一個評語。

「原來這瓶是人造香料。」哈利把瓶子放回去，蹲下來仔細看著眼前一大堆的瓶瓶罐罐，最後開心的拿出另外一瓶：「教授，這瓶寫著純天然，你喜歡這個味道嗎？」

「波特，請不要讓我懷疑你的智商比山怪還低。」石內卜低吼：「沒有任何一名男性會喜歡玫瑰的香味！」

「說得也是。」哈利馬上把瓶身收回，目光重新埋在各式瓶罐中，最後終於揀定一罐，興奮地遞到石內卜面前。

「教授，這一瓶呢？絕對純天然，而且沒有添加任何香料。」哈利得意的說。

「……勉強勾得到及格水平。」石內卜不經意的掃過哈利閃閃發亮的眼睛，隨即撇過頭。

「那就決定這一瓶吧！」哈利注意到石內卜的視線，原本閃亮的眼神暗了一下，隨即又馬上振作精神。一手拿著剛挑到的戰利品，一手緊緊抓著石內卜，開開心心地跑去結帳。

※　　　　　　　　※　　　　　　　　※　　　　　　　　※　　　　　　　　※

「波特先生，這是什麼東西？」叮可抓起哈利新買的戰利品，好奇地東看西看，看不出所以然來。

「這是洗髮精，我去麻瓜商店買給教授的禮物。」

「洗髮精，那是什麼？」

「簡單來說就是用來洗頭髮的。你得先用水把頭髮打溼，然後再把這個倒在頭髮上慢慢搓揉，最後再把泡泡沖掉就可以了。」

「麻瓜世界的東西怎麼這麼麻煩！」叮可馬上露出一臉嫌棄：「如果是一個清潔咒，三秒鐘就可以把頭髮整理乾淨了。」

「清潔咒確實可以三秒鐘就把頭髮整理乾淨。」哈利笑了：「可是這麼一來，頭髮清潔就變成例行公事了。」

「洗頭髮不是本來就例行公事？」叮可迷惑了。

「對巫師來說，是這樣沒錯，但是對麻瓜來說不是。洗頭髮是一種享受，而生活可以更有樂趣－我想讓教授感受到這一點。」

某種程度上，哈利非常感謝七歲以前在德思禮家的日子，讓自己不至於跟麻瓜世界脫離。巫師界確實非常方便，但也因為太過方便，反而少掉許多生活的樂趣。不過在麻瓜世界長大的哈利從來不會錯過這些。

現在，他決定要拉著石內卜一起體驗，讓他知道生命除了黑暗與戰爭以外，還有許多美好的事物。

「波特先生，你真的對主人很好耶！」

叮可隨意的一句話讓哈利心裡暗暗一驚，隨即露出若無其事的表情，他快手快腳地從叮可的手上接過洗髮精，一邊回答叮可接二連三冒出的問題，腦中卻閃過另外一個煩惱：雖然自己有這樣的雄心壯志，但到底該怎麼讓石內卜接受自己的好意。

哈利皺眉，試圖想像幫石內卜洗頭的畫面。首先得先找個理由勸服石內卜乖乖坐好，接著幫石內卜把頭髮打溼，然後石內卜就會在哈利碰到頭皮的瞬間突然轉身，給自己施一個定身咒，然後哈利就會用一種非常詭異的姿勢站到天亮……

想到這裡，哈利突然覺得頭皮發麻，忍不住用力甩頭，試圖甩掉腦海裡那些可怕的幻想。這真是太好了，所以東西都準備好好，才發現這根本就是一個無法實施的計畫。

「波特先生，你怎麼了，為什麼一直搖頭？」

「……沒什麼，叮可，你找我什麼事？」

「主人要我來請你出去吃晚餐。」

「吃晚餐？」石內卜特地請叮可邀自己出去吃晚餐。哈利仔細想了想，連忙拉著叮可小聲地問：「今天有發生什麼不尋常的事情嗎？」

「不尋常的事情，什麼才叫做不尋常的事？」

「譬如說……教授突然很生氣，要拿我開刀之類的事情。」

叮可歪頭想想：「沒有阿！今天主人跟平常一樣，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

「真的沒有？」哈利不放心再次確認，看到叮可堅定地點了點頭，確認了他的答案。

難道是石內卜跟鄧不利多聊過之後，決定開始關心自己的健康，所以特地提醒自己要按時吃飯嗎？

想到這裡，哈利忍不住傻傻地笑了，連忙拉著叮可：「走，我們去吃晚餐吧，別讓教授等太久。」

※　　　　　　　　※　　　　　　　　※　　　　　　　　※　　　　　　　　※

叮可，你竟然騙我！

一踏出房門，看到圍在餐桌旁的金髮貴族，哈利馬上意識到自己被騙了。

他連忙拽住叮可準備踏出的腳步，用一種只有兩人聽得到的口氣問：「你不是說沒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

「沒有阿！」叮可回以一臉無辜：「跩哥先生每個禮拜都會來個一兩次，怎麼能算是不尋常的事情。」

梅林的鬍子阿！哈利完全忘記石內卜有多疼愛這個教子，叮可視跩哥出入為平常也可以想像。但是對哈利而言就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上次告白事件之後，石內卜曾經義正嚴詞地「提醒」自己一定要好好處理，但既然已經確定自己絕對不會喜歡馬份，哈利實在想不到什麼能夠拒絕馬份又不會傷害他的方法，只能盡可能躲著他，並暗暗祈禱突然有一天，這位十一歲男孩會發現所謂的戀愛，不過就是一場想太多的錯覺。

看著跩哥金黃色的頭顱正準備轉過來，眼看就要發現自己了，哈利當機立斷，馬上抱著肚子，露出一臉痛苦的表情。

「叮可，我突然覺得肚子好痛。」眼角瞄到金髮貴族快要發現自己，哈利連忙往後退一大步溜進房間，順便避開馬份的視線。

「你幫我跟他們說我今天晚餐在房間吃就好。」

「怎麼會突然肚子痛。」叮可一臉擔憂：「要不要請主人幫你看看。」

「不用不用。」開玩笑，讓石內卜看診就不用玩了：「真的不用了。」

「怎麼可以生病不看病。」旁邊突然傳來一陣輕柔如絲緞的聲音。

「沒有關係，我只要休息一下就可以了。」哈利轉身準備逃回房間，卻意外撞進一堵黑色的人牆。

「石內卜教授！」

「波特，你肚子痛？」石內卜露出一抹惡意的笑容，一伸手就抓住了準備逃走的哈利：「我新研製了一劑治肚子痛的魔藥，剛好可以來實驗一下。」

「不不不……」哈利還在做垂死掙扎，他敢用梅林的鬍子打賭，石內卜遞給自己的魔藥一定不只治肚子痛那麼簡單：「我只要回房間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或是說你想逃跑？」

「不……我……」看著石內卜的表情，哈利已經絕望了：「我肚子突然不痛了。」

「多麼偉大的波特，還要人三催四請才肯出來吃飯。」

「教授，你明明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做。」哈利抗議的音量在石內卜的怒視下轉小。

「低劣的演技，愚蠢的智商。」石內卜放開抓著哈利的手，露出輕蔑，甚至帶點冷漠的表情，居高臨下地看著哈利：「以莽撞愚蠢著稱的葛來分多，竟然沒有勇氣面對一個十一歲的男孩，波特，你已經劣化到連山怪都不如了嗎？」

石內卜的鼻翼因為用力呼吸而顫動，全身上下都被一股黑色的怒氣包圍。

「教授，我不是……」

「這是你必須要解決的問題，別想逃避它！」石內卜的聲音突然轉為危險輕柔，整張臉突然在哈利面前放大，哈利甚至可以聽到石內卜帶著藥香的呼吸聲：「你要是讓跩哥受到任何一點多餘的傷害，我保證讓你比死還痛苦。」

石內卜語氣中的殺氣讓哈利打了一個冷顫，還來不及細想，石內卜黑袍飛旋，如一陣旋風般大步從他身邊走過，只剩哈利一個人站在門口。直到石內卜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哈利的視線後，哈利才把憋在胸中的那口氣吐了出來。

「好可怕，教授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可怕，簡直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哈利有些沮喪，沮喪之餘又有些困惑，之前的教授就算再嚴格，也不至於這樣看自己。石內卜剛剛的表情好像他是黑魔王似的。

所以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錯？

「波特先生，主人請你過去。」叮可從門邊探出一顆頭。

「我馬上過去。」來不及細想，哈利急忙跟著叮可走到餐廳，把剛剛的疑惑暫時拋在腦後。

※　　　　　　　　※　　　　　　　　※　　　　　　　　※　　　　　　　　※

石內卜，馬份和哈利三個人各據餐桌的一角，整場晚餐的氣氛真的是詭異到不行。

「哈利，你要胡椒鹽嗎？」馬份身體前傾，一雙眼牢牢地盯住哈利的一舉一動，而會問出這個問句，僅僅只是因為哈利無意識地盯著胡椒罐發呆。

「不用了。」哈利連忙低頭，收回自己的視線。

「還是你要新的刀叉？」馬份順著哈利的視線，問了另一個問題。

「真的不用了。」

在馬份殷殷期盼的目光以及石內卜面無表情的注視下，哈利的頭愈來愈低，眼睛也不敢亂瞄，最後整顆頭都快要埋進盤子裡了。

哈利用最快的速度把盤子裡的南瓜派塞進嘴裡，因為滿嘴都是食物顯得有些口齒不清，但哈利顧不得那麼多，他正用最快的速度滑下椅子，口齒不清地咕噥一句。

「我吃飽了。」

「哈利，你要不要再來一點甜點。」馬份及時抓住哈利的手臂，正好擋住他準備逃走的去路。

「不……我還是……」哈利試圖掙開馬份的控制。

「波特。」

石內卜優雅的舉起高腳杯，杯緣差一吋就要貼在那蒼白的薄唇上，因為太過靠近，杯壁的水珠沾染在因長期操弄魔藥而略有薄繭的手，而此刻，石內卜由上往下睨著哈利，警告意味濃厚。

「我……我吃點甜點好了。」哈利撇過頭，掩飾自己一瞬間加快的心跳，也沒有注意到馬份把哈利的窘迫涓滴不漏地收入眼底，原本揚起的笑容瞬間又暗了下來。

叮可很快地把甜點送上桌，正準備把冰淇淋送到哈利面前時，卻被馬份擋了下來。

「馬份先生？」叮可一臉莫名。

「我來就好。」馬份逕自接過叮可手上的冰淇淋圴，全然不顧叮可和哈利嚇呆的表情，準備幫哈利服務。

「跩哥，你不用親自動手啦！」哈利連忙擋住馬份的動作：「讓叮可來就好。」

一向被服侍習慣的馬份少爺竟然要幫自己佈菜，哈利感覺背後一股殺氣射出，連背脊都開始竄出寒意。

「讓我來。」馬份牢牢抓住冰淇淋圴，倨傲中有著莫名的堅持，讓原本想接手的叮可氣勢頓減，默默退到一邊去。

而從頭到尾，石內卜都面無表情，在旁邊觀看這一切。

「跩哥。」看到沒有人可以幫他的哈利決定自力救濟：「你是客人，不需要做這些事情。而且你也不習慣吧！馬份家的家庭小精靈會負責所有的家務，根本不需要你動手。」

「那有什麼關係。」馬份有些執拗，像個賴在地上要糖吃的孩子：「我想幫你做。」

「就算真的要做，也不應該是為我。」哈利提醒他：「你的長輩、教父兼學院導師，才是你該服務的人。」

馬份這個時候才想到石內卜的存在，犯錯似的看了那個從頭到尾都沉默的高大身影一眼，後者的臉色更陰沉了，殺人似地瞪了哈利一眼。

「我只想幫你弄。」馬份的臉紅了紅，還是努力維持驕傲的表情：「別想裝傻，你不會不懂我的心情。」

「跩哥……」哈利覺得自己的頭又開始痛了起來：「你是長不大的小鬼嗎？」

「你現在是在暗指我無理取鬧？」馬份的臉色如暴雨來臨前的天空。

「我不是這個意思。」哈利發現自己說錯話時已經來不及了。

「哈利波特，我要警告你，我已經十一歲，早就不是小孩子了。」馬份驕傲地揚起下巴：「我對你的感覺可不是辦家家酒，你給我時間，我可以證明我能做的不會比別人少。」

……明明就是小孩子，只有小孩子才會老愛強調自己已經長大，然後還迫不及待想證明這件事。更重要的是，馬份在努力想證明自己的同時，到底有沒有把哈利的心聲聽進去。

哈利偷偷瞄了一眼石內卜，為接下來自己要說的話躊躇。他不確定這些話說出來後，石內卜會有什麼反應。

現在他只擔心石內卜發怒。

「跩哥，我很感謝你這麼……欣賞我。」哈利偷瞄面無表情的石內卜：「但我是不可能喜歡你的。」

「……。」馬份緊緊咬住下嘴唇，臉因難堪羞辱而漲紅，很快地掃了石內卜和叮可一眼。

石內卜逕自啜飲晚餐的葡萄酒，像是完全沒有聽到兩人的對話，更沒有發現馬份的不堪。叮可就沒有這麼識相了，他一張嘴張得大大的，眼睛眨也不眨，驚恐地看著哈利和馬份。而這個表情瞬間燒毀馬份的最後一點理智。

「哈利波特，你未免自抬身價，我可是有名的純種巫師家族。」馬份的下巴高高揚起：「我根本不屑你的喜歡。」

「對不起，是我誤會了。」哈利盡量把姿態壓低：「不過這樣也好，我們之間不會再有任何的誤會。」

「你……」馬份已經氣到說不出話來：「哈利波特，我以馬份家族的名譽發誓，從今天開始，我絕對不會再和你這個該死的麻種有什麼瓜葛。」

馬份大力甩門的動作讓本來就稍嫌簡陋的小屋開始搖晃，過了好幾秒才停，充分顯現剛跑出去的馬份有多生氣。哈利嘆了一口氣，他一點都不介意馬份罵自己是麻種，是他先不對，硬是在石內卜和叮可面前踩了他的自尊一腳，難怪他要反彈了。

這麼一來，喜歡的事情是解決，和馬份的友誼之門也永遠關閉了。按照馬份的驕傲，就算事後有其他想法，也絕對拉不下臉的，這是哈利唯一覺得比較遺憾的地方。

不過現在哈利沒時間想這些，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煩惱。哈利抬起頭，用一種無辜的眼神看著面無表情的石內卜，此時他正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斜睨哈利，哈利看不出石內卜的情緒。

「多麼優異的處理方式，把馬份氣到摔門而出。相形之下，隆巴頓炸掉大釜的舉動簡直堪稱深思熟慮。」

「教授，這已經是我想到最好的處理方式了。」哈利仰頭，迎向石內卜的目光：「在愛情裡，『絕望』比『無止盡的希望』仁慈，這是你告訴我的。」

「波特，我很意外，原來你還有一點微薄的記憶力。」

「那可是你說的話，我怎麼可能不記得！」話一出口哈利就後悔了，這句話太露骨，竟讓他有一種告白的錯覺。

幸好石內卜只是微微挑眉，什麼話都沒有說。哈利連忙轉移話題，避開任何可能尷尬的場面。

「既然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喜歡他，那麼趁早說清楚，就是我所能想到最好的解決方式。」到最後哈利已經有些耍賴：「畢竟我才『十一歲』，你不能指望我每件事都做的很好。」

「既然願意承認自己的愚蠢，我想你也不介意做一點補救措施。」石內卜柔滑的聲音透漏著明顯的惡意：「現在馬上回到房間抄寫《中古世紀魔藥大全》，沒有抄完不准睡覺。」

「教授……」哈利哀號：「那本書比我的枕頭還厚，我一個晚上怎麼抄得完。」

「那是你的事情。」石內卜從來沒有這麼明顯表現出他的情緒，現在他的每一個音節都帶著被取悅的歡快：「還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未成年巫師禁止在校外使用魔法，你最好別妄想用魔法抄寫。」

哈利敢跟梅林打賭，石內卜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報復今晚自己欺負他寶貝的教子。一個晚上要抄寫那本比磚塊還厚的《中古世紀魔藥大全》，還不準使用魔法，這不是擺明都不用睡了嗎？

哈利沮喪地看著進入房間的黑色背影，再看到旁邊叮可同情卻毫無辦法的目光，抓抓頭嘆了口氣。

「波特先生，這是主人吩咐的《中古世紀魔藥大全》、羽毛筆和墨水，還有這綑羊皮紙。」

也許是真的太重了，拿著這麼多東西的叮可顯得有些站不穩。

「真是謝謝你喔！」看到叮可拿著準備荼毒自己一整晚的刑具出現，哈利的口氣實在好不起來。

「波特先生不用客氣。」叮可幫哈利把東西擺好，左右張望確定石內卜不在，才壓低音量跟哈利說：「波特先生，如果你晚上想吃什麼宵夜，儘管跟叮可說。」

叮可一雙眼閃閃發光，隱約還有一點情意相挺的意味。

「叮可，謝謝你。」哈利這次是真心誠意跟叮可道謝。

「波特先生不用跟我客氣。」叮可踮起腳尖，試圖想拍拍哈利的肩膀，但因為實在太矮了，最後只能拍到哈利的大腿：「我就在門外，波特先生有什麼需要，隨時可以叫我。」

看著叮可的背影，哈利感覺心暖暖的，重新看桌上這些準備折磨自己一整晚的刑具，好像也不那麼討厭了。

《中古世紀魔藥大全》，比起會互相揪打的《怪獸書》或是會把自己變不見的《隱形書》，他簡直可以稱作平凡無奇。深褐色的書皮加上足以砸死人的厚度，加上裡面枯燥乏味卻深奧的魔藥學知識，哈利已經在圖書館裡看過不知道多少學生在它面前謙虛緘默。它從不參與書與書之間的低語，總是被放在最陰暗的角落，如一尊蒼白的雕像，固執沉默且極端孤獨，儘管沒有任何同伴，卻仍堅守自己的崗位，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哈利手中的這本顯然比其他本幸運，因過度翻閱而有點脫落的書皮明顯被慎重補綴過，泛黃的書頁是時間久遠而無法擺脫的缺陷，但除此之外，哈利找不到任何髒污，這對一本魔藥學書籍來說是很不尋常的。絕大多數的魔藥學書籍都會被攤開在大釜旁，以供做魔藥時可以隨時查閱，而濺到各式各樣的魔藥似乎也就成了不可避免的命運。但是這本書顯然沒有被這麼對待過，它的每一頁都非常乾淨，沒有任何被液體濺到的痕跡。

哈利突然意識到這位對細節專注到吹毛求疵的史萊哲林，在今晚選擇把一本非常珍視的書交到了哈利手上－儘管是用處罰的名義。

想到這裡，哈利迅速把打開的墨水瓶旋緊，隨即拿到絕對不會弄髒書本的角落。然後像個白痴一樣，對著《中古世紀魔藥大全》傻傻地笑了。

比起石內卜威脅的生不如死，現在不過就是一晚沒睡罷了。哈利好心情的翻開第一頁，用一種絕對不會傷到書本的手法，並決定把這個處罰解讀為石內卜很滿意自己快刀斬亂麻的處理方式。